虽然相信时间无法抹平一切,但是当太阳落下,被繁星点缀的夜空映入双眼的时候,倔强的少年还是意识到,时间已经抹去很多东西。
灾难过去十年有余,人类在这颗星球上制造的可怖创伤,已经被大自然修复了许多。疤痕也许会遗留下来,但对于地球来说,那不过就是亿万年经历中,毫不起眼的一丝“流逝”。
“嘟———”
埋下头,看着手中释放光亮的电子产品,贝科夫自嘲地笑了笑。
老头子说过,那不是他应该去深思的———想得越多,烦恼越多。
“嘟嘟————”
SV-99在庭院边支起颇长的天线架,与平流层上亚联飞艇搭载的信号中继器进行了连线,不一会儿,贝科夫手中的PDA就获得了长程通讯的信号。
又是一个周,该和他们说说话了。
“先生,要点灯吗?”
“可以。”
提着油灯走到主人的身后,SV-99熟练地点亮了它。
温暖的橘色灯光从侧后方照过来,按动PDA上的虚拟键,贝科夫让一个通讯APP的窗口占据了主界面。
三战爆发时,交战各方无一例外,第一时间就向敌对阵营的卫星网络进行了电子和物理层面上的攻击。时至今日,无论是近地轨道还是同步轨道,都还充斥着大量太空飞行器的残骸、碎片。
在清理出太空垃圾空窗区前,哪怕是仍旧保有弹道导弹发射能力的几个势力,想在这种情况发射新的卫星进入太空,依然是困难重重。
于是,飞艇和高空气球,担任起了搭载长距信号中继装置的重任。相对卫星来说,它们的成本要低很多,但那并不意味着,能便宜到普及至民用层面。
“指令验证通过。”
键入密码后,APP的主界面锁定解除了。可以在通讯不繁忙的时间段里使用军用网络进行私人通话,而且不被追究,少校对自己,实在是有些纵容呢。
回想起同样和人形有着不解之缘的游少校,贝科夫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。
他对FNC,才是真的纵容【指吃的方面】。
“99,站过来,离摄像头近些。”说着,贝科夫拨通了联络簿里排在第二位的号码———他的记录里,一共就仨号码。
“好的,先生。”将油灯提高,少女往主人坐着的凳子贴近了一点儿。
呼叫没有持续太久,夜色森林的背景音中,通讯APP另一边的被叫人接起了电话。这个时间点儿,她们应该刚吃过晚餐。
“贝科夫!”
PDA上出现画面的时候,少女激动的喊声随之从扩音器传出。提着水桶从旁边经过的纳甘被吓了一跳,已经习惯的少年和SV-99,倒是毫无反应。
在与贝科夫相关的事情上,薇拉总是一惊一乍的。
“晚上好薇拉,你……”
“小牧姐姐,沃夫,是贝科夫打来的!你们快来啊!”
“唔……”
得嘞,本来说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就结束,这下好,又得“煲粥”了。
“噗呼~~~”
站在少年身后的人形少女没忍住,捂着嘴偷笑起来。跟随主人两月有余,对于他和薇拉小姐之间剪不断、理还乱的复杂关系,SV-99还是有所了解的。
在平时,前者像打了镇静剂一般淡漠,后者则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活泼,不经意间就凑成了一对反差萌的情侣———虽然只是薇拉小姐单方面那样宣称。
不过说起来,主人,也从未直接对那表示过否定呢……
“薇拉,我……”
“贝科夫大笨蛋,说,有没有想我?”
少女丝毫没有客气一回的打算,又直接打断自己说话,。
“嗯……”这可真不太好回答。
“问你有没有想,你回答‘嗯’,就是肯定咯?”
“嗯……”看着视屏里面的少女,贝科夫继续用他的方式打着哈哈。
少年深知,这种问题绝对不能正面回答,一旦那么做……薇拉的后续问题及其脑补,100%会让局(hua)势(ti)失去控制。那可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“99,你认为呢?”在喜欢着的人那里得不到答案,薇拉果断转移目标,向自己派出的“监督员”发出了询问。人形可不会说谎。
提着油灯的SV-99略微前倾身子,看着自己的次级指挥权限拥有者,微笑着做了回答,“薇拉小姐,除去‘嗯’、‘唔’、‘好’这样的单字,先生在这几天总共说了231句话,共提到过您11次。”
云图分出一点儿运算能力记载这些小数据,并不困难。
身旁的SV-99如实做出汇报,拿着PDA的贝科夫无奈地翻了翻白眼———这记“跳反”,可着实是自己自找的。
“哈?!贝科夫你个大坏蛋,居然比上回少了两次!过分!”
虽然说着生气,脸颊也因为佯装的气愤变得通红,但贝科夫在少女的眼眸里,并没有看到一丝生气的痕迹。相反,甚至还有些许窃喜。
薇拉和自己一样,失去了父母———但她表面上,仍旧是那么开朗。
“emmmm……好了薇拉,该说正事儿了。”也许自己该试着多和她说说心里话,同样经历过那样的哀伤,应该能找到契合点。
“说吧说吧,你和小牧姐姐说!薇拉生气了,哄不好的那种!”
“薇拉———唔……”
这样“怒吼”着,少女愤愤地将PDA放到了桌上。光线的变换中,视屏那一头,通讯的人换成了OTs-39杨牧。
“晚上好,小牧姐。”和初次相逢时不同,为了便于行动,她把长发束起来,扎成了马尾。可不论发型怎么变化,在贝科夫眼里,她都是那样的亲切。
杨牧还穿着围裙,手也湿漉漉的,似乎刚刚从厨台那边过来。
“贝科夫,晚上好———我定位到你们目前离阿雷格杰尔还有11公里,你和99都还好吧?吃过晚饭了吗?今晚又要露营吗?有没有多吃肉……”
“啊,小牧姐,我们都很好。那个……沃夫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?”虽然有些不礼貌,贝科夫还是岔开话题,打断了杨牧的问话。
多次体验过失去亲人的痛苦,当有一个人形女孩姐姐似的关心起自己,虽然会感到幸福和温暖,可对“失去”产生过恐惧的心,还是会有所抗拒。
“他啊……”把手在围裙上擦拭两下,杨牧捧起PDA,让摄像头可以拍到更多的范围,“还不错,已经能下地走路了———不过我倒是希望他多在病床上躺会儿,省得……噗呼~~~”
说着,杨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透过PDA,贝科夫可以看到身上缠满绷带的沃夫,正杵着一根拐杖在缓步行走。看到自己,他咧嘴一笑,还腾出一只手向这边招了招。
“嗯,小牧姐,沃夫没有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吧?”
对于好友沃夫的性格,贝科夫还是蛮清楚的。
初见小牧姐,他就要求自己引荐引荐,后面甚至还“威逼利诱”想让自己撮合他们———当然,贝科夫最后用爆燃小布包告诉好友,“利诱”不会考虑,“威逼”就准备挨烧吧。
但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———少年清楚,如果沃夫真的喜欢小牧姐姐,肯定是会想办法去“刷好感”,而自己并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。也许是命运的驱使,那“十五”来得还挺快。
在克孜勒防卫战里,沃夫这冲上城头架着机枪扫射的家伙不出意料受了重伤,虽说最后保住了命,但是自主活动能力是全没了。这种情况下,没有战斗能力的小牧姐姐,主动担负起了照料他的义务。
直到自己和99离开图兰为止,沃夫的吃喝拉撒,都是小牧姐姐负责。
“没——没有啦,贝科夫你不用担心的。”
说是这么说,但观察细致的贝科夫还是发现,小牧姐姐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。
能得到小牧姐姐悉心照料,这个家伙不能动弹的时候怕还只是享受精神上的幸福,一旦能动弹,超大概率趁机占便宜获取物理上的“幸福”。小牧姐姐脾气很好,肯定不会说什么,但自己的脾气……
沃夫达瓦里希,调戏拥有自主权限的人形,是违法的哟。【混药包警告】
“噢,那小牧姐姐觉得,沃夫怎么样?”
看着缓步向这边走来的好友,贝科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。真要说心里话,沃夫这家伙认真起来,还是蛮可靠的———就是战斗的时候,他喜欢往容易送命的地方冲,很可能让悲伤重演。
“唔——他人还算不错啦,就是太大大咧咧的了,而且……”
“嗯,小牧姐,那个……你的脸?红得有——”
“啊那个——贝科夫!关于98的消息,我们又找到一些。不过,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会出现在哪里,只能托去往那些地方的人打听。”
提到SV-98,脸上刚刚才挂上几分笑意的贝科夫,一下子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。她就像卡在少年心间的,一根柔软的刺………
通讯结束的时候,原本在树梢下的弯月,已经跃上树梢。
将PDA塞回挎包里,贝科夫怀着复杂的心情,让SV-99熄灭了油灯。今天也赶了不少路,明天去阿雷格杰尔可能还需要处理自己并不擅长的人际关系,该休息了。
你在哪儿……
“莉莉娅小姐,我和苏珊娜烧了热水洗澡,你要一起吗?哇喔~~”
怀抱着换洗衣物的纳甘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,SV-99刚放低油灯,打算让它熄灭———橘黄色的灯光映照下,站着的少女和半蹲在地的少年,看起来像极了一对恋人。
油灯熄灭,庭院陷入相对的黑暗中,但是今夜月光皎洁,短暂的适应后,人形们就可以视物了。至于人类少年,习惯成自然。
把油灯挂回背包侧面,SV-99看了眼先纳甘一步去往洗浴室的苏珊娜,“可以吗?”这可不只是单纯在问纳甘。
“当然,我们可以互相帮忙搓背噢。”因为没戴帽子,纳甘显得更娇小了。
“嗯,那——唔……先生?”
“我帮你拿着武器装备。”站起身的贝科夫,把手搭到SV-99的肩上,轻轻拍了一下。这女孩跟着他们的日子里,幸运地还没有见识过人类的肮脏手段,所以她的警惕性,仍不够高,“去吧,好好洗漱一下。”
“好的,先生。”
将武器和装备都交给贝科夫后,SV-99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,把一支防身手枪放在里面,便跟着纳甘去了洗浴室。如果不是贝科夫提醒,她很可能冒冒失失地就把一身的装备放洗浴室门口。
“呼……”
夜空还是那么漂亮。直到两个人形少女消失在黑暗中,手里额外多出了35公斤负重的贝科夫才呼出一口气,缓步往木屋走去。
先前吃过晚饭后,他借着采摘草药为借口,把庭园周边都勘察了一番。
洗浴室搭建在院子另一边,挺宽敞,容纳十个人同时使用都没问题。如果99在那边遇到什么麻烦,自己赶过去大概需要12秒。
“简直像个避世者的居所……”
贝科夫拿着SV-99的装备进到屋里的时候,帕维尔两兄弟正在里屋陪着他们的奶奶聊天。而坐在客厅圆桌边的阿纳斯塔西,正看着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出神,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。
将负重放到桌边,知道自己已经惊动对方的贝科夫,索性拉出凳子坐了下来。
“帕维尔小兄弟他们的父母亲,去了哪里?”
都是经历过那些的人,少年没有弯弯绕,看着那自己不曾有过的东西直接问出了口。无论是生父母,还是养父母,他们都没机会拍上那么一张。
将目光从全家福上移开,阿纳斯塔西面朝贝科夫,轻轻摆了摆头,“都不在了。”
“………”
“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技术军士,伊尔库茨克遭到饱和打击前,我们收到了国防部发来的阵亡通知书……他乘坐的工程车,在东线扎哈罗夫将军主导发起的白令海峡战役中,被末敏弹击中,车毁人亡。”
“………”
新西伯利亚遭遇核打击的那天,他的父亲,就是在车上死去的。
“罗曼是那场浩劫后几个月出生的。他能享受这世界的光明,是因为她的母亲,永远地长眠在了黑暗的泥土下。”
“很抱歉……”他不由得想起了建筑倒塌时,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母亲。
“没什么,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……人总得向前看。”
“您说得对。”阿纳斯塔西老先生,和外公有不少地方挺像。
不,也不像……可能只是受过伤的人,总能在有过类似经历的其他人身上,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吧。
“嗐……挺晚了,浴室在那边,洗漱洗漱睡吧。”
“嗯,纳甘和莉莉娅她们正洗着,我等一会儿再去。”
贝科夫的话音落下后,客厅陷入了沉寂,一老一少都没有再吱声……
………
夜深了,坐在木架床边,贝科夫保持沉默凝视着火炉。
阿纳斯塔西老先生做主,将原本属于帕维尔父母亲的房间,借给了少年和少女过夜。这房间虽然很久没有人使用过,却是鲜有灰尘。
失去过妹妹的少年,清楚那是为什么。
“我……是厄运使者吧……”
倦意袭来,贝科夫摘下防毒面具,捏了捏晴明穴。待他视野再度恢复的时候,SV-99敲开门走了进来——卸下了装备的她,披散着一头金色中发,看着和普通的小姑娘也没啥区别。
“先生,还不休息吗?”
“衣服烤干再睡。”
少年洗浴加洗衣一共用了15分钟不到,而SV-99和苏珊娜、纳甘在这时间里,刚刚把头发打理好。至于她们换下来的衣服,这会儿还泡在桶里呢。
人形不会出汗,洗净倒是很简单。
“先生,我看着就行了,你先……”
“莉莉娅,谢谢你,但真的不用。”
“好的,先生。”看着面露僵硬微笑的主人,SV-99表示服从的同时意识到,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。自己能做的,似乎只有好好听话。
钉进墙里的钉子,想**并不难,但**以后,遗留在墙上的空洞,是很难修复的。心也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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